莫言:文中“蝌蚪”的原型就是我自己。蝌蚪这个人不能算是典型的知识分子,但是他受的教育、从事的工作,应该也可以划为广义的知识分子范围之内了。这一代人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自私是我们这一代知识分子中的通病,每个人都比小说中的蝌蚪好不到哪儿去。我对小说中蝌蚪毫不留情剖析,就是对自己的剖析。我没有把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形象,我把自己心里很多卑微的想法或者阴暗的想法全部袒露出来。
问:你的作品中好像与爱情的关系总是有点远,有尝试的想法吗?
莫言:要写的话也是古典爱情,因为对现代的爱情不太了解,现代爱情肯定比我们那时候开放多了。不过爱情不管怎么千变万化,肯定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,首先都是两情相悦、异性相吸、彼此欣赏,这种内核不变,但具体的内容是会不同的。但现在也不能完全说不变,因为现在爱情很复杂,比如同性恋,古代也有,被人们诟病,现在就变成了人们正常的权益。对我来说,自己可以不去这样做,但别人这样做,你也要尊重人家选择的权利,这也是年龄大的人的心态,越来越宽容了。
问:你原本以为《蛙》应该会有相对大一些的读者群,结果没有像《红高粱》或《檀香刑》那么脍炙人口……
莫言:我没什么遗憾,觉得我的书都得到了读者的正视。我觉得作家写书是“有心栽花花不发、无心插柳柳成荫”,可能你鼓足劲写的书无人问津,无意写出的书就洛阳纸贵。
作家应该坚守自己的写作理念,坚守自己对小说的理解,不能去迎合市场,更不能迎合读者。有很多人问过我:你写的时候不考虑读者?我也经常说一些假话,考虑啊,怎么不考虑。实际上进入一种创作状态,是不考虑读者的。谁去考虑读者?按照自己的想法,按照自己最好的方式去呈现,这就对了。
后来我也明确地讲,我就这样写,哪怕剩下一个读者,我也要这样写。事实证明,你这样写了出版之后,有时候反而读者很多。当然了,我们也知道在当今世界小说写作和出版的领域里,确实存在着一种畅销小说的配方。尤其我们看一些翻译过来的西方小说,像《追风筝的人》,据说在西方销量是惊人的。翻译成中文,在中国市场取得的成绩也是可观的。但这样的小说我认为不是好的文学作品,而是二流,明显是迎合西方出版界和读者兴趣。民族问题、种族问题,东西方矛盾问题……你分析一下,就发现它确实是严格按照畅销小说的游戏规则炮制的。
如果一本书出来,你认为是好东西,暂时没有那么多人理解他,也没有卖多少本,没有必要着急。我想,对于一个作家来讲,写出一本自己满意的书来,写出一本坚持了自我创作信仰的书来,应该比多得了10万、20万的版税更值得欣慰。
问:都说你经常帮助年轻作家,现在这些年轻的作家真的太难出来了吗?
莫言:我们那时候冒出来也不容易,甚至难度更大。那个时候只有两条路可以走,一是往刊物投稿,二是往出版社投稿。多数是往刊物投稿,因为上世纪80年代是中短篇的时代,每个编辑部、每个编辑的案头,每天都是高高一摞。从这么多稿件中被发现,非常不容易,有偶然性,也有必然性。在那个年代真的是靠文学本身的品质出人头地。现在我觉得发表的平台门槛肯定比那会儿低多了,实在不行往网上贴。先在网上博得了很多读者的青睐,然后再被出版社、刊物拿过来包装出版。
不过,如果依靠写作去买房子,现在真的是很难的事。靠写作过上像郭敬明的生活,全国估计也就只有郭敬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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