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社会,在面临转型时,领导者的理性就是把社会控制在中左、中右上,然后直线往前走,千万不能失去控制,否则就进入一个万劫不复的乱循环,社会就必须死人,最后就会崩溃。
人物周刊:你如何看待当下功利主义和物质主义大行其道的局面?
冯仑:大家就容忍一段时间吧,这相当于社会出了一个疹子,物欲横流也就是一段时间,政府也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,希望开始重塑国民精神。其实台湾曾经有一个术语叫“重塑国民精神”和“国家价值观的重建”。
针对这些问题,不在抱怨,而在怎么重建。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有着超级意识形态的国家,每一个国民都植入了政党的意识形态,随着改革开放,这四化的出现,在我们脑子里拿出了一部分,再填回些东西,这就叫作国民价值观的重建。
填什么东西呢?对照周边的四小龙也好,包括大陆手足的台湾,我去三十多次台湾了。其实能填的东西,一是中国文化传统,儒家传统;二是本土的宗教,所谓本土宗教。比如说像台湾的土道教和佛教,台湾四大道场,影响台湾大概一半人口。证严法师的信众有400万人,台湾一共2300万人;这些是我们价值重建时,脑子里可以塞进去的东西。
现在的问题是应该非常积极主动地来安排价值观的重建。首先是民间的重建,比如偶尔修修佛,学学国学,我先让自己的灵魂有个地方安顿,至少价值观是统一的。人闹心的是价值观不统一,昨天之我和今天之我交战,这件事是一个价值观,那件事又是一个价值观,天天心里闹腾。
中国政商关系是一个悲哀的问题
人物周刊:你有过从政和经商经历,如何看待中国的政商关系?
冯仑:中国的政商关系是一个很悲哀的问题。最近我在看一本书,叫《革命与生意》,讲辛亥革命一百年,民营企业与社会、政治的关系,结论是民营企业毫无出路。这一百年,民营企业始终面临两个博弈,一个是商品市场的博弈,比如说卖水、卖药、卖肥皂、卖衣服,以及以此展开的优质服务,从而降低成本,提升竞争力。另外一个博弈就是制度性博弈,就是体制博弈。这一百年我们经历了4次社会制度变革,平均25年一次。一个民营企业好不容易熬个十几二十年,换一个制度,就死了,很少有民营企业能穿越一百年,真是步步惊心,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一家民营企业从1920年代穿越到今天。在这个过程中,每一个民营企业苦恼的是,又要卖商品,又要选择制度化,这事累得慌。
举个例子,30年代,一帮海归精英,学化学的博士,做了肥皂,在市场上已打败了联合利华,人家退出了中国。但这个企业经历了抗战、国共内战,还有社会主义改造,企业被折腾死了,然后联合利华又回来了。人家的制度没变化,就是私人产权和市场经济。在市场上输了,无非就是退回去,产品再研发,时机成熟再回来,不需要研究制度博弈,只需要研究市场博弈。
我们现在的民营企业,两头都得研究。我跟一些老板谈事,前半截都是谈市场,后半截自觉不自觉地都落到谈体制,谈领导人更替,这事哪有谱儿啊,咱哪懂啊,但不谈不行。因此,政商关系成为中国民营企业的死结,阻止民营企业发展的不是商品竞争,是制度博弈。我觉得如果一种体制能稳定一百年,一定会有百年民营企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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